大家好,說起武松的話,各位一定都有所耳聞吧。
可以說血濺鴛鴦樓後,武松是絕無可能接受招安的。這與宋江對梁山的出路安排從根本上是背道而馳的,相互間的矛盾也是不可調和的。
再加上武松是有著極強自尊心和個人原則的人,用鮑鵬山教授的話來說,水滸一百單八將,數武松的人格最為高貴,他不會折腰,更不會跪地,錚錚鐵骨,又豈肯再向權貴低頭乞憐?
來簡單回顧一下施耐庵筆下的這位最堅決的「革命鬥士」是怎樣煉成的:
武松出身底層,父母雙亡,由長兄武大養大,家境貧苦,從小就飽嘗人間冷暖,對人情世故通曉練達,再加上一身不知從哪裡來的獨步天下的武功。出身就是一名先進的無產階級戰士。
出場是在柴進的莊裡,武松是因為在老家打傷了人,避難於此。柴進一開始對他是好吃好喝好招待,後來卻漸漸冷落,甚至連生病都不管不顧。武松在這裡看穿了「有錢人」的本性,他們對你的好,不是出於尊重或愛心,而是看重你的一身本領與那種偽裝出來的「樂善好施」的名聲。這與後來看穿宋江本質後的表現是相呼應的。
景陽岡打虎後,為了宣傳正能量,體現體制的英明與偉大,武松被「體制」授予打虎英雄的稱號,並吸收成為基層公務員。
接下來,殺嫂斗慶,武松又從公務員淪為階下囚。要注意,在這裡武松僅是對「體制」的法治方面表現出不信任與失望,並沒有對「體制」抱有仇恨。要知道此時他的身份就是國家刑法的執行者。「公」的手段不行,那就用「私」的。他也很精彩地達成了自己的目的,並且部分利用了「官方」的手段來庇護自己。
這裡施耐庵要濃墨重彩的是武松的「個人原則」和「自帶正義」的決絕一面。也就是說,武松認準的事,是天然正義的,任何人任何勢力都不可能左右或干擾到他。王法又如何?王法拿西門慶王婆沒辦法,那就我自己來!乾脆果斷,而且行事有計劃有步驟,手刃了二人,最後還讓王法活剮了王婆,自己還僅是發配充軍而已,武二爺的手段由此可見一斑。
武松此時被發配,他是心服口服的,甚至還有一些自得。路上碰到張青夫婦,他的自我介紹還是「都頭武松便是!」,公務員總是有一種職業自豪感,林沖逢人便說我是八十萬禁軍教頭,宋江言必稱:鄆城小吏押司宋江……公務員彷彿總是自帶光環,以至於現在小孩子上個幼兒園,為人父母的還要報一長串科長主任的頭銜。可惜,這些自報頭銜的都沒好下場!
實際上武松此時的身份是配軍,是罪犯,哪裡還是什麼都頭?所以說當時的武松依然是希望得到體制的體諒,甚至寄希望於再有立功表現,回歸體制都是有可能的。如果沒有後來的那個巨大變故,宋江的招安,武松是一定會舉雙手雙腳贊成的。
「我本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溝渠」。如果說林沖的渡劫是在草料場,山神廟,那麼武松的涅槃就是在飛雲浦,鴛鴦樓!
張都監給了他回歸體制的希望,又給了他徹底的絕望。
要知道,武松在張都監手底下甚至開始攢錢了,開始想要娶妻了,開始編織公務員的生活美夢了。
可是,一切都不過是利用與欺騙。
他們想要回的不但是快活林,更要你武松的命!
他們是誰?是張團練,是張都監,是高官,是體制,以及他們所豢養的以蔣忠為代言人的黑惡勢力。
這樣的「體制」,武松又怎麼可能能回去?又怎麼可能回得去……
於是,打破一切虛空,血濺鴛鴦樓,留書「殺人者武松」。
這是一種決然,武松做事,向來就是認準了,那麼就做到徹底,絕不回頭!
這更是一句宣言,一句跟體制決絕的宣言,向天下人告示:我武松敢與天對抗,敢與地對決,殺幾個狗官又怎樣?又能奈我何?
何其壯哉!
寫到此處,武松的人生其實已經「圓滿」了。
後來在孔家莊與宋江相遇,宋江提及同行去花榮處,武松委婉謝絕。有人把武松的委婉之詞解讀為武松還心存招安,就有點不通人情了。
要知道,此時的武松與二龍山的魯智深並沒有過交集,而與宋江已經是稱兄道弟了,武松托詞是怕連累宋江,而宋江此時向武松表露的心跡是總有一天我會得到招安。武松寧願去投陌生人,也不願隨兄弟去奔「體制」的前程。
實際上,這裡,兩個人就已經分道揚鑣了。
他和宋江有本質的區別,宋江自己不想乾淨,但武松本來只想乾淨地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