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武松,大家都會想到什麼呢
梁山一百單八將中,最能打的或許不是武松,但最會打最敢打的一定是武松,這位梁山平頭哥不是在與人拚命,就是走在與人拚命的路上,急眼了連老虎都不放過。
武松搏命,從無平手,不死不休,管殺管埋(燒)。但是有一場戰鬥,卻是無果而終:智多星吳用智賺玉麒麟,行者武松在之後出場,他可不像黑旋風和花和尚那樣大笑著調侃盧俊義一番,而是一言不發,劈面砍出三刀,然後掉頭就走,整個過程緊抿著嘴唇,倒是那個一直怒罵梁山好漢的玉麒麟盧俊義哈哈大笑,也沒有像追李逵魯智深那樣去追武松。
這一幕是很不合常理的:依照武松的性格,遇到盧俊義這樣號稱拳棒天下無對的高手,應該是戰意爆棚,即使宋江吳用事先交代不可傷了盧俊義性命,武松也會戰個痛快——武松一生,除了大哥武植和花和尚魯智深,還真沒把別人的話太當回事兒。
盧俊義的表現也令人費解:這位心高氣傲的盧大財主,號稱河北三絕,卻被吳用當小孩子耍了,尤其是看見那個裝作不會說話的黑炭頭拍著斧頭叫板,早已被氣得七竅生煙,又怎麼有心情哈哈大笑?他不應該逮住一個就狂追,一直不死不休嗎?
這些疑問在筆者這裡沒有答案,但是在見多識廣的讀者諸君那裡是有答案的,而這答案就在另外兩本書中,而且按照那兩本書的記載,如果武松砍了盧俊義三刀後不是掉頭就走,而是接著再打下去,就會出現三種結果。
武松之所以砍完三刀掉頭就走其實是一種暗示,如果再打下去,武松知道自己必須認輸——即使自己武功超過盧俊義,也只能丟掉戒刀行禮如儀。
這三種結果,第一種,是武松打出真火氣,將盧俊義當成景陽岡上的吊睛白額大蟲,使出飛雲浦絕地反殺的手段,用以命搏命的打法,拼著自己受傷也要將盧俊義斬於戒刀之下。
第二種結果,就是身高九尺的盧俊義在力量和招數上都勝於武松,武松在三百回合後落在下風,或者魯智深回過頭來與武松雙戰盧俊義,即使盧俊義有著天下無雙的拳棒功夫,也擋不住魯武二人的聯手進攻——以魯智深的義氣,如果知道武松不是盧俊義的對手,肯定不會一走了之,他絕對會藏在樹後替武松掠陣。
第三種結果,就是皆大歡喜:盧俊義點破武松師承,並亮出自己來歷,武松就是有一百個不願意,也只能棄刀行禮——他可不是出賣同門師兄取悅宋江的病尉遲孫立。
這第三種結果,許多讀者都已料到:武松與林沖、盧俊義、岳飛一樣,都是御拳館天字號教師爺、館主周侗的徒弟,論起來盧俊義是武松的師兄——武松知道自己有兩個師兄叫林沖和盧俊義,而盧俊義卻不知道自己還有個師弟叫武松。
一師之徒的套路,應該是大同小異的,病尉遲孫立出賣師兄鐵棒教師欒廷玉之前,就曾對宋江說過:「欒廷玉那廝,和我是一個師父教的武藝。我學的槍刀,他也知道。他學的武藝,我也盡知。」
稱師兄為「那廝」,也只有病尉遲孫立這樣的人才做得出來,他要是不去說相聲,真的有點屈才了——如果孫立說相聲,是一定有機會成為「主流相聲表演藝術家」的,因為他已經具備了欺師滅祖的潛質。
武松不是孫立,所以他絕不會跟盧俊義玩命,而且他一言不發砍完三刀掉頭就走,也是大有深意,這就跟菩提祖師敲了孫悟空腦袋三下掉頭就走一樣,也是一種暗示:事不過三,我是你第三個對手,跟我打完,你也該打道回府了。
只可惜盧俊義雖然從刀法上認出了師弟,卻沒有理解武松的深意,被赤髮鬼劉唐一聲喊叫又勾起了怒火,這才掉進了吳用的圈套。
盧俊義被擒上山,宋江吳用笑裡藏刀以酒宴拖住盧俊義回鄉的腳步,讓管家李固有機會乘虛而入(開車),這件事連一向對宋江吳用不錯的施耐庵都看不下去了,很罕見地使用了貶義詞:「吳用回到忠義堂上,再入酒席,用巧言令色說誘盧俊義。」
這時候我們就看到了一個比較奇怪的現象:豹子頭林沖作為梁山元老、武將之首(當時關勝還沒上梁山),沒有出面;一向喜歡喝酒交朋友花和尚魯智深和行者武松也消失不見,出面假裝好人的是居然是跟盧俊義有仇而且粗鄙不堪的黑旋風李逵和當時在梁山地位還不高的神機軍師朱武——能跟李逵一起吃下飯的人不多,在梁山排座次之前,朱武只是史進山頭的二當家,在二龍山少華山集團,也只能排在第五位。
這一系列令人費解的問題,在另外兩本書,也就是《水滸傳》成書之前就已經在宋元兩朝廣為傳唱的《武十回》和其後出現的《說岳全傳》中都能找到答案。
《說岳全傳》第三回「岳院君閉門課子,周先生設帳授徒」中,岳飛的師父周侗親口告訴王貴的父親王明:「老妻去世已久,小兒跟了小徒盧俊義前去征遼,歿於軍中。就是小徒林沖、盧俊義兩個,也俱被奸臣所害。」
周侗之所以機緣巧合收岳飛為徒,也跟盧俊義有關:「向來在府城內盧家的時節,曾掙得幾畝田產在此地,特來算算賬。」
在《說岳全傳》中,周侗並沒有介紹自己在京城當御拳館當館主的時候曾收武松為徒,但是在以武松為主角的《武十回》中是有具體介紹的:武松景陽岡打虎之後,陽谷知縣孫國卿為了討好上司,把虎皮送給了青州兵馬都監霹靂火秦明,又把虎骨煉製成膏藥,要送給京營殿帥高俅。
武松受命護送虎骨膏進京,重演了秦瓊當鑭賣馬的「人在囧途」,因為進不去高俅府而流落京城,只好去天齊廟打把式賣藝,這才遇到了天字號全光館主鐵臂金刀周通,並被周侗收為關門弟子——當時周侗收了武松之後決心不再收徒,但是三大弟子兩死一殘,這才重開山門收了岳飛、王貴、張顯、湯懷為徒。
周通綽號鐵臂金刀,在他的徒弟中擅長用刀的是武松和王貴,盧俊義上梁山之前到生擒史文恭也是用刀,後來才改用長槍,岳飛湯懷用槍、林沖的丈八蛇矛和張顯的鉤鐮槍也屬於槍族兵器,這樣看來,武松是受了周侗真傳的。
用刀的盧俊義碰到用刀的武松,自然是一眼就看出了對方師出同門,這架當然沒法兒打下去了,所以武松砍完三刀掉頭就走,盧俊義哈哈大笑之後也沒去追,這就留給了我們兩個問題:武松砍完三刀掉頭就走,是不是暗示盧俊義不要繼續糾纏及早回家?如果兩人再打下去,盧俊義能否在步戰中打贏武松?
在筆者看來,如果武松真的是周侗入室弟子,並且學到了鐵臂金刀周侗的刀法精髓,再加上武松遇強則強的戰鬥意志,盧俊義想贏武松,那是極其困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