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宏道(1568年12月23日─1610年10月20日),字中郎,又字無學,號石公,又號六休。湖廣公安(今屬湖北省公安縣)人。萬曆二十年(1592年)進士,歷任吳縣知縣、禮部主事、吏部驗封司主事、稽勳郎中、國子博士等職,世人認為是三兄弟中成就最高者。
他是明代文學反對復古運動主將,他既反對前後七子摹擬秦漢古文,亦反對唐順之、歸有光摹擬唐宋古文,認為文章與時代有密切關係。袁宏道在文學上反對「文必秦漢,詩必盛唐」的風氣,提出「獨抒性靈,不拘格套」的性靈說。與其兄袁宗道、弟袁中道並有才名,史稱公安三袁,由於三袁是荊州公安縣人,其文學流派世稱「公安派」或「公安體」。
人物生平
科場失意
隆慶二年十二月六日(1568年12月23日),袁宏道出生,出身官宦家庭。少年時期生活富裕,在萬瑩、王輅等名師的教育下,非常善於詩文。袁宏道十六歲為諸生,即在城南組織文社,自為社長,除攻讀八股制義外,傾心詩歌古文,「有聲裡中」,社友年三十以下者,皆尊袁宏道為師,「奉其約束,不敢犯」。二十一歲時中舉人,但赴京會試卻名落孫山。
科場的失意,未免使袁宏道頗多自傷不遇之感,他在《花朝即事》等詩中,浩歎孤寂愁悶與落落寡歡。在長兄袁宗道的影響下,袁宏道開始從禪宗中尋求精神寄托,以禪詮儒,豁然大悟。他把自己的心得寫成《金屑》,並到麻城拜訪李贄,兩人說文談禪,十分相得。李贄稱讚他「識力膽力,皆迥絕於世,真英靈男子,可以擔荷此一事耳」,並贈詩曰:「誦君《金屑》句,執鞭亦忻慕。早得從君言,不當有《老苦》。」在李贄離經叛道思想的啟迪下,袁宏道視野大開,「始知一向掇拾陳言,株守俗見,死於古人語下,一段精光不得披露」。從此,他決心改變詩文創作之風,「能為心師,不師於心;能轉古人,不為古轉。發為語言,一一從胸襟流出」,而卓然獨立。
為官地方
萬曆二十年(1592年),袁宏道中進士,但沒有立即被朝廷委派官職。然而仕途之門已入,他多年的願望總算實現,因此心情舒暢,在家鄉石浦河畔,袁宏道時常與親友相聚,吟詩飲酒,談禪遨遊,悠閒自得。他這時候對文壇上的復古運動已深表不滿,認為詩文應當隨意而發,不應模擬蹈襲,作繭自縛。在《答李子髯詩》中,袁宏道寫道:「若問文章事,應須折此心。」「草昧推何、李,聞知與見知。機軸雖不異,爾雅良足師。後來富文藻,詘理競修辭。揮斤薄大匠,裹足戒旁歧。模擬成儉狹,莽蕩取世譏。直欲凌蘇柳,斯言無乃欺。當代無文字,閭巷有真詩。卻沽一壺酒,攜君聽《竹枝》。」在他看來,復古之作不如民間俚曲。
萬曆二十三年(1595年),袁宏道被選為吳縣(今屬江蘇)縣令。在任上,他判案果斷,與民方便,頗受地方擁戴。然而也招致當道者的不滿,加上吏事繁雜,難得清閒,他覺得「人生作吏甚苦,而作令為尤苦,若作吳令則其苦萬萬倍,直牛馬不若矣」。因此,第二年他便托故辭職。
遊覽著述
為了消除胸臆的不快,袁宏道離開吳縣後並沒有立即回鄉,而是遍游東南名勝,徜徉於無錫、杭州、紹興、桐廬、歙縣佳山秀水間,與友人陶望齡、潘景升等詩酒酬答,奇文共賞。三個多月,「無一日不游,無一遊不樂,無一刻不談,無一談不暢」,而且「詩學大進,詩集大饒,詩腸大寬,詩眼大闊」 [7] 。尤其是當他在杭州讀到徐渭遺稿《闕編》時,「不覺驚躍」,「如魘得醒」,為徐渭「恣臆談謔,了無忌憚」的詩風所傾倒 [8] ,從而愈加對李攀龍、王世貞等「後七子」的復古文風表示不滿,提出了「獨抒性靈,不拘格套」的創作主張,要求詩文創作必須「從自己胸臆流出」,寫出更多的「本色獨造語」 [9] ,反對一味追求缺乏真實情感的復古模擬。他抨擊復古派籠罩的文壇扼殺了創作的生機,指出秦漢作者與盛唐詩人多變的創作手法才是後人學習的楷模,不然捨本逐末,僅僅以「剿襲模擬,影響步趨」,就會將詩文創作引入死路,流於形式,而起不到詩文言志的作用。袁宏道尖銳地指出,復古派及其末流的擬古之作,猶如「糞裡嚼渣,順口接屁,倚勢欺良,如今蘇州投靠家人一般。記得幾個爛熟故事,便曰博識;用得幾個見成字眼,亦曰騷人。計騙杜工部,囤扎李空同,一個八寸三分帽子,人人戴得。以是言詩,安得而不詩哉!」
除公開反對復古派末流的文風外,袁宏道還以自己的創作實踐來推動文體的解放。他寫下《逋賦謠》、《竹枝詞》等反映現實生活的詩歌,通俗而清新,雋秀而活潑;又寫下《虎丘》、《靈巖》、《湘湖》、《西湖》等數十篇遊記,狀物抒情,毫無雕飾之弊,「俱從真源中溢出,別開手眼,一掃王、李雲霧,天下才人文士始知疏瀹心靈,搜剔慧性,以蕩滌摹擬塗飾之病」。
北上進京
東南遊歸,袁宏道攜眷屬暫寓儀征,在這運河孔道與南北文友賦詩談文,宣傳自己的「性靈說」。萬曆二十六年(1598年),起為順天府(今屬北京)教授。次年遷國子監助教。第三年補禮部儀制清吏司主事。
北京畢竟是明朝文化中心所在,袁宏道在京中得以博覽公家收藏的豐富圖籍,又和謝肇淛、黃輝及兄袁宗道、弟袁中道等結為「葡萄社」,在城西崇國寺品評詩文,論古說今,頗感閒適快樂。他一方面通過廣泛閱讀、交友討論,逐漸糾正以前「偏重悟理」,過分強調自我的傾向,「遂一矯而主修,自律甚嚴,自檢甚密,以澹守之,以靜凝之」。另方面,他對復古派末流的批駁也更有力度和深度。袁宏道系統地分析了唐宋詩文的風格,認為:「如元、白、歐、蘇,與李、杜、班、馬,真足雁行。坡公尤不可及,宏謬謂前無作者。而學語之士,乃以詩不唐、文不漢病之,何異責南威以脂粉,而唾西施之不能效顰乎!」他還說:「宋人詩,長於格而短於韻,而其為文,密於持論而疏於用裁。然其中實有超秦漢而絕盛唐者。」對「文必秦漢,詩必盛唐」的復古主張進行了具體的批駁,使文風得以扭轉。錢謙益後來在評論袁宏道的影響時,稱他推動文風的轉變,使詩文創作出現生機,「其功偉矣」。
潛心文學
萬曆二十八年(1600年),袁宏道因兄袁宗道去世,乃上《告病疏》請假歸。他築「柳浪館」於公安城南,終日與少年舊友吟詩作文,寄趣山水。他還游武當山、桃源縣等名勝,對接青引黛的大自然發出由衷的讚歎,並且欽慕陶潛能悟徹人生,於長林豐草間尋求自適,「寧乞食而不悔」。袁宏道在柳浪湖一住就是六年,直至萬曆三十四年(1606年)才返京任職。
袁宏道返京後,究心戲曲、小說研究,他稱讚《金瓶梅》、《水滸傳》、《四聲猿》等作品,認為它們能「意氣豪達」,脫去傳統窠臼,別開生面。袁宏道著《觴政》,談論酒文化等,並將嘉靖以來的這些新意盎然的小說、戲曲與儒家經典相提並論,給予高度的評價。不久,袁宏道遷吏部驗封司主事,官至吏部考功員外郎。他一度主持陝西鄉試,乘興游嵩山、華山,寫下筆墨渾厚蘊藉的遊記與詩歌,「極一唱三歎之致」。
萬曆三十八年(1610年),袁宏道以吏部驗封司郎中告歸。此時公安正值大水,他卜居沙市,築硯北樓,以便晚年在此「息影臥游」,遊藝詩書,「疏瀹性靈」。但不久患病不起,竟於九月初六日(10月20日)遽然去世 [18] ,終年四十三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