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戰爭分為四類,即戰、御、攻、守。戰指野戰進攻,御指野戰防禦,攻與守,則專指城池爭奪中的攻城與守城。 最早的城防設施出現在距今5000-7000年的仰韶文化時期,但正如村落稱不上城市,其設施也只是一兩道壕溝,略為反映了當時部落定居時間延長,所帶來的更高防禦要求罷了。
到了距今4000-5000年的龍山文化時期,定居下來的父系氏族們便開始修築城牆了。早期的城牆很簡陋,如河南安陽後屯遺址中牆寬僅2-4米的低矮夯土牆,內蒙古包頭東郊阿善遺址中殘牆較高處僅有1.7米的石牆等。因為太矮小了,這些城牆甚至連地基也不需要。不過千萬不要輕視它們,應付當時與其叫戰爭,不若稱為械鬥的爭鬥,這已經足夠了。
龍山文化中晚期,也就是五帝時代,隨著部落的興盛,真正意義的城池開始出現了。作為其中代表的平涼台古城,形狀已經採用了正方形,說明城市佈局有了統一的規劃,城牆總長740米,牆高6米左右,根部厚13米,頂部寬達8-10米,可容納大部隊的調動和戰鬥。此牆的修築採用了先進的板築法,即先夯築陡直內牆,兩側再以護城坡加固,此法可在增加高度的同時,抑制坡度的同步增長,使城牆較為陡直難攻。而隨著這類較高大城牆的出現,為避免因土質問題造成塌陷,地基就成了工程中必不可少的一項。
公元前21世紀末,中國歷史上第一個帝國-夏,建立了。但帝國的建立並未促進夏代城防設施的發展,平涼台古城的防禦水平終其歷史也未被超越。直到商代初期,牆根厚度20米左右,高度達到10米左右的城牆,才在夏代以來面積急劇膨脹的城市四周聳立了起來。此時的城牆不但更為高大,而且做工也更細緻。護城坡經過鏟削平整後,會鋪上防雨水沖刷的碎石。內牆夯層間設有夯窩,使夯層嵌接,城牆更加牢固。
可惜的是,除了平穩的沿著高大細緻發展外,從商到西周,城防技術並無新的內容。這或許是由於當時的防禦能力已經遠遠超出了進攻手段的發展吧?攻的軟弱自然無法激勵守的進步。直到春秋時期,隨著車輛製造技術的進步,攻城技術才終於進入大發展時期。
春秋發明的臨車、沖車、憤轀、修櫓和拋石機,第一次將守城方籠罩在重型裝備威脅之下。臨車上懸吊的箭屋,伸入空中可達10米以上,能居高臨下射擊守城方。沖車將一捆大木裝在車架上,專門撞擊城門。憤轀頂部蒙以生牛皮,可推至護城壕甚至城腳,進行填埋或挖掘作業。修櫓與憤轀相似,但職責在於掩護部隊接近城下。至於拋石車,更是一種由人力拉放,可將石塊拋向目標的先進武器,不過當時威力的不大,石塊重不過幾公斤,能飛300米左右,砸人欠準,轟城嫌輕,倒是更適合拋射熏燒功能的煙火彈或阻滯功能的蒺藜。拋石車後世曾一度失傳,但再次復出竟掀起了一場攻守變革,這將在後面細說。
重型攻城器的湧現,帶來了戰術的大大豐富。原先單純的人海戰術,已轉變為憤轀特種作業、臨車和拋石機火力壓制、修櫓重甲掩護、沖車攻敵軟肋、單兵鉤索攀城的聯合作戰。等到戰國時期,雲梯、水淹和地道出現,中國冷兵器時代的攻城戰術就算基本齊備了。
面臨攻城技術的突飛猛進,一向慵懶的城守技術此時也不敢再怠慢了。由於採用懸板夯築法,城牆已不再需要護城坡,因此愈加陡直。而女牆、角樓、懸門、甕城、單層城樓和吊橋等新式工事也一一登場了。女牆可以隱蔽守軍行動,遮擋臨車攻擊。角樓建在城角,用以抵禦可能遭受的兩面夾攻。懸門吊於城門洞中部,待敵軍破門後緊急落下,可將其一分為二各個擊破。甕城是主城城門外的半座小城,牆與主城等高,甕城城門偏設,使主城守軍也能射殺到攻門敵軍,而一旦敵軍破門進入甕城,更會陷入四面居高臨下的夾擊。城門之上建單層城樓,是城門爭奪日趨激烈的表現。橋身能被提離地面的吊橋則已被用於一些純軍事功能的城池。除上述之外,在吳越水鄉,隨同跨河而建的水城的出現,供船舶往來的水門也誕生了。
春秋攻守技術的飛躍,還只是戰國鏖戰的序曲。除了南宋,在中國攻與守的歷史中,再沒有比戰國更輝煌的時期了。此間產生的完整攻守法則,令秦漢隋唐軍事家們的思索無出其右。
戰國城防層次分明,陣地從城外15公里便鋪展開來,由外向內劃分為荒蕪圈、警戒圈和城防圈。
距城15公里範圍內是荒蕪圈,實行堅壁清野,能撤進城的全部運走,如果必要,還會將帶不走的付之一炬,並向水井投毒。
離城5公里處,就進入了警戒圈。延警戒圈邊緣,每隔一定間隔,在制高點上設3人偵察哨一座,形成一道警戒線。偵察哨之後,每隔1.5公里設一聯絡哨,保持偵察哨與城池間的聯絡。白天的聯絡信號是,發現敵軍舉一幟,接近警戒線舉兩幟,進入舉三幟,向城市而來舉四幟,接近城郊舉五幟。晚間則以火代幟。此外,各要道和關卡,還要設置3人一組的機動小隊,負責偵察和反間諜。這道三位一體的警戒圈,會在敵軍進至城郊,即將圍城時撤回。 城上遠射兵器射之所及便是城防圈的邊緣,在此範圍內的城外地物一律剷平,以掃清射角和視線。
在距牆根10米外是護城壕。壕內有水就在水面下10厘米交錯埋插長短不一的竹刺。城門外的護城壕上會架設轉關橋,這種橋只有一根梁,梁的兩端伸出支於壕沿的橫木,當敵人行至橋上時,拉動機關使橫木縮回,橋面便會翻轉,令敵墜入壕內。
在護城壕後,有時會附加一道木籬或夯土的矮牆,稱為‘馮垣‘,後面部署士兵,待敵軍進入護城壕範圍,配合城上守軍,以武器殺傷或柴草熏燒之。再向內,是寬2.5米的拒馬帶,主要用於阻礙敵軍雲梯接近。在守軍出入的地段,拒馬會淺埋成易於移動的狀態,並在城頂加以標誌。最後,在距牆2.5米以內,是5行高出地面0.5米的交錯尖木樁,兼有阻礙敵人攀城和刺死墜落之敵的功能。
接下去才是城牆,這是攻入城池的最後屏障。當時城牆的高度已由春秋的10-12米,增至不遜後世的15米以上。
牆頂寬度足有7-10米,守軍可在上面自如的機動和戰鬥。延牆兩側有厚1米、高0.6-1.4米的女牆,其中外側女牆較高,開有外寬內窄的射擊孔。除了城角建有永久性的角樓外,戰時還要延牆添置大量臨時樓台。每隔60米,建一座突出外側城牆1米的觀察樓。每隔180米,建一座突出外側城牆3米、用以消滅城下死角和夾擊城下敵軍的木樓。同樣,每隔180米,還豎有一堵3米高尖木樁連成的橫牆,平時開小門供穿行,敵軍登城後封閉作為路障。最後每隔360米,再建一座突出內側女牆4.6米的木樓,以備攻擊入城之敵。
牆根厚達20米,甚至40米,即使城基被挖空,也不至因失去重心坍塌,而只會下沉。每隔約200米,由內向外挖掘,接近外側5-6寸時停止,即形成一道暗門,留作突擊殺出之用。暗門內側還備有帶風箱的窯灶、柴草和障礙車,以備敵軍發現,從中殺入時,加以煙熏和堵塞通道。 城樓之下,城門洞內外側都設城門,門洞中部還有轆轤升降的懸門。三道門都設有活動射孔。為了防禦火攻,除了在城樓中預備水罐水盆及長柄麻袋外,還用間隔16厘米、突出2-3厘米、交錯排列的圓頭木樁在門外側釘上厚泥,這種方法直到宋代才被鐵皮包裹法淘汰。
與城外的步步設防相比,城內卻是一幅暢通景象。城樓兩側和城角的寬大登城道,連接著延牆鋪設的環城路。環城路與各要道相連,構成城內四通八達的網路。不過城內也並非長驅直入之地,必要時,環城路之後會修築一道稱為‘傅堞‘的夯土矮牆,牆前再挖一道深3.5米,寬3米的壕溝,內塞柴草。一旦敵軍入城,即引燃柴草形成火牆,並據牆與城牆友軍夾擊之於環城路上。
當時守城的通常密度是,正規兵每1.84米1人,徵集的百姓每2.3米1人。占徵集百姓25%的成年男子擔任兵員,占50%的成年女子負責工程作業和運輸戰材,剩下的老弱擔任後勤雜務。武器配發則按照,每50-90米設拋石車一座,每20米存放修補城牆工事的柴捆20捆,每45米設置鍋灶、水甕及沙土,每4米存放弩、戟、連梃、斧、椎各1,及一些石塊和蒺藜等的原則。人員或武器不足時舉旗為號,蒼鷹表示需要敢死隊支援,雙兔表示需要大隊人馬支援,狗表示需要補充遠射兵器,羽表示需要補充格鬥兵器,赤表示需要火戰器材,白表示需要滾石等等。
除了上面提到的標準裝備外,當時還出現了一些新式裝備。如懸脾、累答和火擂木。懸脾中藏有士兵,順著城牆吊放,從側面刺殺爬城敵軍。累答就是粗麻繩編成的軟幕,塗泥漿的懸掛在牆前充當廉價的盾牌,不塗泥漿的可以點燃後覆蓋城下敵軍。火擂木是在兩輪中間捆紮一束柴草,點燃後順城坡滾下砸燒敵軍。而隨著弩用於軍事,城頭也出現了其後很長一段時期絕跡了的床弩,及永遠絕跡了的轉射機。前者在當時需10人操縱,有2副絞盤供上弦,1副供順繩拉回射出的巨箭,既能發射2.3米長的巨箭,也可一次裝填60支普通箭,相對南北朝之後的同類,這樣的床弩還是略顯弱些。後者是固定在木架上的弩,雖然固定依然可朝任何方向射擊,功能類似地中海敘拉古的弓式弩炮,從由2人操縱判斷,似乎也是絞盤上弦,可惜後來徹底失傳了。 針對如此森嚴的防禦,攻方除又發明了帶有輪子的壕橋,用以縮短打通護城壕的時間外,更總結出強攻、壓制、地道和水淹四類戰術,予以對抗。 強攻是或用衝撞、焚燒等辦法破壞城門,或遣單兵蜂擁而上攻佔城牆、抑或借夜幕派單兵接近城池,而後對城牆展開強攻。此戰術中前兩種情況最怕守方拚死抵擋,連射帶刺、連砸帶嗆、連燒帶澆,一通猛打下來,必然損失慘重。後一種情況最怕守軍點燃火炬伸出牆外,用眩目火光封閉城頭情況,使攻城者陷入被動挨打的境地。
壓制是利用臨車或土台對城牆進行居高臨下的火力壓制,適於騷擾守軍或掩護強攻。此戰術最怕以高制高,如果城牆上增建8米高的木城,使總高度超過25米,不但臨車達不到,就是堆積土台也不可能立竿見影,到時候木城外側懸掛累答,城上設置床弩和拋石車,制高點必穩操在手。 地道是挖掘通向城牆的地洞,並用木樁支撐,然後或發動突襲攻入城內,或燒燬木樁使城牆塌陷。此戰術也有所懼,一方面頭頂的護城河會增加挖掘難度,另一方面一旦守軍觀察到城外的異常,就會在城牆內側的相關地段每10米埋設一口大甕監聽地下,而後派出作業組向城外挖掘,每掘進2米,下降0.7米,直挖至牆外,隨後橫向掘進至地道側面,設置風箱和隔板後,突然撞開相隔土層灌入濃煙,並通過隔板的活動小孔壓制反抗,則計劃必敗。 水淹適用於臨近河流的城池,堵塞河道引水淹城,令守城方不攻自潰。此戰法要嚴防守軍突襲堤壩,並且注意駐紮地點,否則搞不好自家反會陷入汪洋,晉陽之戰中的趙襄子軍,就是通過反灌智伯軍轉敗為勝的。
可見,儘管攻城技術在進步,但在守城技術的對抗下,攻還是遠遠難於守的。不過這種不平等很可理解,守方是將長期積累的人力化為城牆保存著,攻方是一次出動所有人力,兩者戰場上的不平等,實際正體現了投入力量的平等。在戰國時期,攻防雙方的兵力可以懸殊到這樣的程度,假如攻方以10萬之眾圍攻,按《墨子》中的論證,守方只需將4000餘人,按每2米9人的密度部署,即可在最大不過920米的主攻方向上挫敵銳氣。 豐富的攻守技術雖助秦統一六國,但到了堪稱帝國盛世的漢代,其發展卻幾乎陷入了停滯,直到進入魏晉,才再次啟動。
首先登場的是馬面。陡直的城牆雖不利敵軍攀爬,但同時也會增加城下死角的範圍,儘管戰國時就用突出外側城牆的木樓和豎立尖木樁帶加以彌補,不過針對此問題的永久性牆台還是出現了。馬面突出城牆外側,與城牆合為一體,上設供士兵休息的戰棚,戰棚四周有木樁圍護。與各種城防新技術一樣,馬面用於戰事較多的邊防應該更早些,但被帝國腹地首次採用,則是在曹魏洛陽城的重建中。
其次登場的是南北朝時的夏統萬城。所以將統萬城作為技術介紹,是因其除了有又長又多的馬面外,還有多種先進之處,以至後世"深可為法"也。統萬城牆身由‘三合土‘夯築而成,這種組成為石灰、沙粒和粘土的混凝土,至今仍為建築良材,蒼白色的牆體經過"錐入一寸,即殺作者"這般嚴酷的工程驗收,以至"緊密如石,鑿之則火出"。角樓被強化為巨型建築,結構有些像如今的航空塔,但有多層,外面蒙以生牛皮,當時的皇帝赫連勃勃曾頌讚其"高隅隱日,崇墉際雲"。馬面內建倉庫,既利於迅速補充軍需,也開創了明代在城牆內側修築藏兵洞的先河。
最後登場的則是唐代的多項新發展。
工事方面的發展大多是基於戰國已有技術的加強,像傅堞演變而來的重城,即城中之城,馮垣演變而來的碉堡式工事-羊馬城,以及為對抗床弩攻擊而在城門、城角、直至整堵牆表面砌磚的磚城等,只有弩台是個例外。弩台為方形,根部邊長14米,高15米,頂部邊長7米,四周圍有夯土牆。台底開門,守軍可通過天井的繩梯爬上台頂。台頂架有氈帳,內藏5名弩手及各種軍需。將弩台在距城牆150米之外,間隔150米設置一圈,就形成了城牆與弩台、弩台與鄰台互相支援的交叉火力網。
裝備方面也有不少發展。戰國時的累答,已經改為荊條編製或用布縫製,火擂木則改為韋草灌油蠟製成,形狀如同燕尾,稱為‘燕尾炬‘,拋石機也增加了轉向功能。此外,還有新出現的鐵鴟角、叉竿和鉤竿。‘鴟‘是鷂子之意,鐵鴟角自然就是鐵鷹爪了,專門從城上拋下鉤砸敵軍。叉竿的效果相當殘忍,順雲梯向下推,用橫刃切斷敵人手足。鉤竿可以鉤住雲梯向外推,使敵軍上下不能,眼睜睜被一一幹掉。
如果說春秋攻城技術的發展,是基於攻城手段的貧乏,戰國攻城技術的發展,是基於攻城謀略的貧乏,那麼到了魏晉隋唐,在城防日趨森嚴的情況下,攻城技術自然就要向強化威力的方向發展。時至唐代,床弩和拋石車不但從失落的歷史中重獲新生,其威力亦不可與往日並論,唐初李世民圍攻洛陽時,動用的床弩由8張弩連成,所用之箭粗如車條,箭鏃大如巨斧,拋石車所用的石塊,已重達30公斤。
再次提到拋石車,就需要細說一下了。這是一種利用槓桿原理拋射石彈的大型人力遠射兵器,春秋時期已開始使用,隋唐以後成為攻守城的重要兵器。但宋代較隋唐更有進一步的發展,不僅用於攻守城,而且用於野戰,不僅拋射石彈,而且拋射燃燒或爆炸彈。
宋代拋石車按組成槓桿的桿數劃分輕重級別,幾桿就稱為幾‘梢‘。重型的五梢和七梢,需要150到250人拉繩,拋射4、50公斤的石彈,多用於守城。中型拋石車有的裝有四輪,可供野戰使用。而最輕型的只需2人拉放,石彈僅0.25公斤重,甚至可用泥彈代替,雖然簡陋,但擊中人也會致殘,擊中要害也能致命。
到南宋末年,蒙古攻佔襄陽中,就首次使用半自動投射的襄陽炮了。這種拋石車在槓桿後端掛有一塊巨大的鐵塊或石塊,平時用鐵鉤鉤住槓桿,放時只要把鐵鉤扯開,重物下墜,就能拋出石彈。由於人力需求較少,此炮比舊式前輩威力大得多,射程也更遠,攻襄陽時,曾拋射近90公斤的石彈,將地面砸出2米多深的彈坑。
雖然相比歐洲中世紀巨型投石車動輒數百公斤的石彈,拋石車的威力小得多,但弧線很大的彈道卻使兩者的戰術功能很相似。 一場由拋石車導致的攻守變革終於在北宋末年爆發了。這場變革的發生應該感謝地處帝國之北的金國,正是這個塞外藩邦,憑借草原民族的驃悍氣魄,極大的促進了拋石車的應用,使萬炮齊鳴於中原大地。
據記載,金軍在滅亡北宋的汴京之戰中,一夜之間架設拋石車5000餘座,以汴京長達50里的外牆,每裡還要分得100座。金軍為了搜集足夠的石彈,將汴京附近的石製品洗劫一空。攻城時,先將護城河填平,而後萬炮齊發,再輔以大量強弩,一舉擊潰守城部隊的部署,進而出動與城牆等高、可容納80人的巨型攻城車-對樓展開登城戰。量變到質變,大量拋石車的運用促發了全新戰術的誕生,其流星雨般猛烈的打擊令戒備森嚴的城防完全無法招架。 針對這種新戰術,提出系統城防思想的是南宋初年一位叫做陳規的傑出文官。此人極富謀略,發明過竹竿火槍,更指揮過大量保衛戰,也親身體會到拋石車集群轟擊對攻防雙方的巨大影響。尤其是金軍對德安發動的9次進攻,每次都動用了拋石車,最後一次竟連續轟擊14晝夜,可以想像那是何等的慘烈場面。然而其憑藉著過人的謀略,屢屢在各城挫敗為數眾多的金軍,奠定了其作為那個時代城防第一人的歷史地位。其所撰寫的《守城錄》,至今仍是中國古代最著名的兵書之一。
陳規的城防思想涉及工事設計與防禦戰術兩方面。
其理想中的城池應具備如下改進。
護城壕之後,距城牆6-9米外,是一道高4米,根厚3米的羊馬牆,牆上設有三個一組的‘品‘字形射擊孔。羊馬牆後有一道壕溝。之後又是一道牆。形成兩壕三牆的障礙帶。
城牆寬頂縮窄至5-6米,以降低被石彈擊中的機會。用較能承受石彈轟擊的平頭牆取代有齒垛的女牆,牆上交錯開設兩排孔口,供射擊和刺殺之用。在馬面上修築平頭牆,以取代經不起石彈攻擊的戰棚。城角由從前較易被石彈轟塌的直角城角,改為半圓形,並且廢除容易成為轟擊目標的角樓。 禦敵性能較弱的單層城樓被雙層城樓取代,下層近戰,上層射箭。性價比較低的甕城也被廢除,改為在城門外15米和城門內6米各築一道根厚5米的10米高牆,牆寬以遮住城門兩頭6-9米使城外無法偵察城門情況為宜。敵軍攻門時以外牆與城門之間木寨據守,並從城頭攻擊其側,敵軍破門入城後,則在內牆與城門間的夾道展開兩面夾擊,同時從城頭攻擊其側。
而防禦戰術方面,其除了倡導守中有攻的防禦和靈活周密的部署外,更提出了以炮對炮的理論。 所謂以炮對炮,就是以射程500米的拋石車打擊敵軍指揮點和拋石車陣地,以射程400米的拋石車,打擊敵軍工程作業部隊陣地,最後以射程300米的拋石車打擊敵軍的前線攻城器陣地。同時,為了防止遭到反擊,以及減輕運送石彈的困難,拋石車不設置在城頭,而是隱藏在城牆內側,由城頭上的指揮員指揮射擊。 遺憾的是,陳規的城防思想由於南宋的黯弱,未能得到充分實施,以至到了南宋末年元軍入侵時,拋石車集群轟擊仍舊屢試不爽。如攻打京師的龍德宮城時,元軍僅攻打一個城角就設置13梢拋石車100餘座,晝夜連發,幾天之內就堆起城牆高度。本朝況且如此,至於後代,就更置若罔聞了。 經過短暫的元代,就又不得不談到明清了。這兩個朝代實在很不提氣,一個是武備弛廢,另一個連歐洲送上門的新式武器都不屑一顧,腦子徹底壞掉了。至於為什麼會壞掉,就不是本文討論的問題了。
不過相比之下,明代還稍微強一點兒。首先火槍和火炮都是那個時代發展起來的,雖然自己並沒好好利用,但客觀上無疑是對攻守技術的極大貢獻。另外,還發明了甕城箭樓、多重甕城和藏兵洞。箭樓又叫‘萬人敵‘,代表之一就是前門樓子,一層層射擊孔密密麻麻,確實雄偉。多重甕城是種想把攻方煩死的設計,一個門接一個門,要想攻到底,還真不如跳牆呢!藏兵洞設在城牆內側,用磚石加固,既提供了預備兵力的就近安置,又能作為掩蔽和休息的場所。
而清代,由於最有成就的海防要塞不歸這裡談,值得一提的也就是太平軍的爆破戰術了。必須承認太平軍攻城很有一套,專門找了數千礦工挖地道,等到接近城牆時,就把用棉被、布袋、甚至棺材裝著的火藥安好,拖出一條2、3公里長的引信,遠遠引爆。霎時間悶聲巨響,城牆坍塌,太平軍便趁亂殺進城中。為了掩人耳目,太平軍起初把入口選擇在城外的空房子裡,後來清軍學精了,他們又改在隱蔽地形後面挖,而且還擂鼓掩蓋地下的挖掘聲。以至清軍唯有無可奈何的稱其為"至為險毒",又評價太平軍"掀翻巨城,如揭紙片"。
後記
與中國古人相比,歐洲古人似乎更愛走極端,比如希臘的重裝步兵、亞歷山大的長矛方陣、羅馬的龜甲陣、中古騎士的衝鋒等。這也許與歐洲一直沒有打破社會成員的嚴格等級,進入人民戰爭階段有關。所以歐洲戰爭在火藥時代前一直停留在了中國春秋之前的水平,作秀成分遠多於實事求是,戰死沙場也成了一種特權和榮譽,武士道氾濫。
這種戰爭雖然充滿理想和浪漫,顯得格外高尚和美麗,卻如同溫室裡的花朵勁不起自然檢驗,在異民族的打擊下往往頓顯其迂腐本質。亞歷山大如果能來到中國,一定會發覺他引以為傲的誘敵和中央突破戰術,早在他誕生前就隨著《孫臏兵法》為人廣知,而他武王伐紂水平的單調又龐大緩慢的長矛方陣,也會在中國車、騎、步兵的機動夾擊下被撕裂並屠殺,就如同旨高氣昂的中古騎士,卻被簡陋的蒙古輕騎像傻瓜一樣捉弄。也許只有羅馬的戰術思想可與中國有一比,因為兩者都是在殘酷的對外作戰中積累起來的,是實用主義的。
正因為歐洲戰術思想的嚴重落後,他們在進入人民戰爭時代後,才不得不立刻放下架子,去尊奉中國的兵家智慧!
當亞歷山大接管波斯價值400億美元黃金的時候,也許僅僅意識到征服者的光耀,而絲毫未考慮如何使這戰利品真正屬於他的帝國。亞歷山大是夢想家,揮舞寶劍追隨阿基裡斯品質的偉大征服者,但他不是政治家,他的一生在擴張中度過,用他的個人魅力耗盡希臘的進取精神,卻完全無暇顧及鞏固帝國的基礎。亞歷山大似野火,一路燒去,湮沒入歷史長河。
再看看歐洲的啟蒙者-古希臘的所謂文明吧,一面高談闊論哲學科學,一面又連同族都要逢城必屠。在他們眼中,敵國不過是黃金和土地,敵人不過是屍體和奴隸。斯巴達雖屬彈丸之地,可對希洛人的奴役比之元朝猶有過之。
這就是古希臘的所謂文明,缺了他的思辨精神地球不會停轉,文藝復興只是借殼上市,如同中國兩千年來言必孔孟,卻各持己見一樣。古希臘自己卻在保守排外中互相殺戮數百年,最終淪為羅馬能說會道的奴隸。
然而羅馬又何嘗不是如此?中世紀又何嘗不是如此?大航海時代又何嘗……歐洲征服者們的眼中無一例外盛滿了黃金和土地、屍體和奴隸。 與歐洲征服者們的野心勃勃相比,中國兵家更多了許多冷靜,他們在沉思戰爭的是與非,那種對政治的關注、對人心的追求,對將帥的苛責,對士卒的懷柔,真正使戰爭具備救世與治世的意義。
戰爭不應僅僅為了掠奪,戰爭應該具有更進步的意義,唯有中國兵家有能力化害為利。中國歷史就是分合的歷史,每一次統一都使民族越發偉大,秦統一六國孕育了強漢,隋統一南北孕育了盛唐,漢化的忽必烈之元孕育了幅員遼闊的明清,這才是中國兵家的風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