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著本站小編一起探尋歷史上真實的劉姥姥。
劉姥姥打定主意要來賈家「打抽豐」,注定她是自取其辱。按說他們家並不窮得揭不開鍋,只是王狗兒好吃懶做沒有餘錢。這種情況不改變,就算賈家給錢再多也救不了窮。
不過,劉姥姥在女婿家寄人籬下,不得不為之籌謀。她能想到的辦法也只有來賈家食嗟來之食。真要等女婿家敗了,她的處境最難過。
李紈[晚韶華]說「人生莫受老來貧」,說得就是劉姥姥這種不得已的情況。而後文賈母留下劉姥姥,也是藉以警戒賈家眾人,做負面榜樣。不提。
不過,不管劉姥姥一家在家中暢想得有多美好,她要想從賈家拿到錢並不容易。
首先,劉姥姥對賈府的估計嚴重不足。她以為賈家是當初的王家就大錯特錯了。雙方根本不可同日而語。她一個窮老婆子想要見敕造榮國府的女主人王夫人不啻癡人說夢。這一點等她第二天去到榮國府門前才明白。
其次,王夫人是否幫他們,根本說不準。當初王狗兒爺爺與王家連宗本就是利益交換。這麼多年不聯繫,如今跑來賈家打抽豐,這要換一個不慈善的人,還不給她叉出去。沒得給王家人丟臉。
最後,兩家人太久不聯繫,沒道理張嘴就求幫助要錢。誰家的錢都不是大風刮來的。賈府雖然豪富,眼皮子卻也寬,劉姥姥一家對賈家毫無用處。憑什麼幫忙?不鹹不淡幾句話打發了也是有的。
所以,後文劉姥姥聽王熙鳳說艱難,第一反應就是「沒有了」,證明她有空手而歸的心理,只是不願意接受現實罷了。
「打抽豐」這等事一般老人孩子上門求助更容易,王狗兒最好不出面。劉姥姥一開始就打定了主意要自己跑一趟。好在狗兒知道自己不行,到底還給岳母指了一條明路,讓她去尋王夫人的陪房周瑞。只說他們極好,要能見到就有戲。
一夜無話,第二天劉姥姥就帶著外孫子板兒,收拾好了踏上進京之路。半天路程不表,八九點鐘她們就已經來到了榮國府那生人勿近的大門前。
劉姥姥帶著外孫板兒也是那個時代一貫的「打抽豐」標配。早年「要飯」的,老少配博取同情心、要錢要物更容易。
劉姥姥來到賈家也是「打怵」,到了門前她一步三蹭地蹭過去,內心極為忐忑。
(第六回)於是劉姥姥帶他進城,找至寧榮街。來至榮府大門石獅子前,只見簇轎馬,劉姥姥便不敢過去,且撣了撣衣服,又教了板兒幾句話,然後蹭到角門前。只見幾個挺胸疊肚指手畫腳的人,坐在大板凳上,說東談西呢。劉姥姥只得蹭上來問:「太爺們納福。」
所謂人窮志短馬瘦毛長,榮國府的大門別說劉姥姥這樣的窮老婆子,就算粵東來的官上門,也要孝敬守門的門子們一簍茯苓霜。茯苓霜是粵東特產送給賈府的禮物,可知那一簍的貴重。
劉姥姥卻一身窮酸相,那些門子怎麼看得上眼?宰相門子五品官,劉姥姥的第一道難關就卡在這裡。她說想要見周瑞,人家根本不理她。
(第六回)眾人打量了他一會,便問「哪裡來的?」劉姥姥陪笑道:「我找太太的陪房周大爺的,煩那位太爺替我請他老出來。」那些人聽了,都不瞅睬,半日方說道:「你遠遠的在那牆角下等著,一會子他們家有人就出來的。」
這些門子在主子面前大氣不敢出一聲,但在劉姥姥面前卻個個是大爺。劉姥姥沒有錢孝敬,還想讓人幫忙,可是癡人說夢!
那些人「都不瞅睬」,彷彿看一眼都髒了眼睛。劉姥姥被晾在那裡手足無措地站老半天,心情可想而知有多煎熬。
要不怎麼說自強自立才有自尊,劉姥姥豁出自尊來打抽豐就要受辱。那一刻的時間可能很長也可能不長,但劉姥姥一定是度秒如年。好半天終於有人說話了,這話一出口不知道劉姥姥怎麼樣,讀書人的心可是涼了半截。
「你遠遠的在那牆角下等著,一會子他們家有人就出來的」,什麼意思?滾一邊去,別在這裡礙眼擋道!人情淡薄如紙說得就是此時。眼看著中午見不到周瑞,劉姥姥像一條「老狗」般帶著板兒蹲在那牆根底下,注定是要無功而返的。
不提那個情形有多慘,只說這次回去,再給她十個膽子,她也沒勇氣再來了!她不來,狗兒窮,第一個難過的就是她這這有女無兒的丈母娘。
要不怎麼孔子曾經周遊列國被形容為「急急如喪家之犬」,四處碰壁之人,徒呼奈何啊!
好在天無絕人之路!此時劉姥姥的第一個貴人出場。就是這個人不但給了劉姥姥一個機會,更給了王熙鳳一個機會,留給巧姐一個「餘慶」。要說真正的「留餘慶」,就要從此人開始!
(第六回)內中有一老年人說道:「不要誤他的事,何苦耍他。」因向劉姥姥道:「那周大爺已往南邊去了。他在後一帶住著,他娘子卻在家。你要找時,從這邊繞到後街上後門上去問就是了。」
老年人「誠厚」心軟,老年人還有賈府曾經積善之家的品德和門風,更襯托出賈家一代不如一代。
劉姥姥僥倖得了老年門子的指點,告訴她周瑞家的情況。她終於帶著板兒,在一個小孩的指引下,見到了周瑞。
老人和小孩,代表的是過去和未來。過去的賈家滿是醇善,未來的賈家還有希望。只是當下的賈家,濁臭撲鼻,令人窒息,一股子腐朽的氣息,不破不立……只從這一段故事就知道賈家已經沒有救了。
周瑞家的是認識劉姥姥的。二十年前劉姥姥就跟著女兒去過王家,見過王二小姐也就是王夫人。周瑞家的當時在場,推測其當初也是王夫人身邊的丫頭。
然而,周瑞家的隨後又說板兒:「你都長這麼大了」,這句話有問題!因為並不是客氣話。
周瑞家的二十年沒見過劉姥姥,哪裡知道板兒?周瑞與王狗兒的交情,周瑞家的也不可能參與。她說板兒的口氣分明當年見過。這也就是板兒的年紀和輩分出現問題的地方。上文已經說過,知道就好。
周瑞家的是個人精,多年不見劉姥姥突然上門,哪有不明白的道理。賈家這樣人家,不說天天有人上門攀親戚打抽豐,卻也不鮮見。
按說劉姥姥算不得什麼。奈何周瑞家的有兩個不能拒絕的道理,讓她非常痛快地決定幫劉姥姥這個忙。
一,周瑞當初爭地,多得王狗兒幫忙,這個人情周瑞家的記得。
要說這周瑞家的可是個勢利眼!卻依舊能夠知恩圖報。再聯繫劉姥姥今時圖謀要錢,日後卻不忘恩義,人性就是這麼質樸和簡單。
二,劉姥姥是周瑞家的當年故人,如今二人在賈家再會。周瑞家的早已經不是當年的丫頭而是如今受寵的陪房。
「富貴不還鄉,猶如錦衣夜行」,說得就是不讓當年老人看到自己如今的富貴,就如同穿了一身好衣服卻只能夜晚出門一樣。
周瑞家的必須在劉姥姥跟前顯擺能力和威風,好實現自我價值的凸顯。
基於以上兩點,周瑞家的基本上一力促成了劉姥姥成功「討到錢」。她具體做了三件事。
一,介紹王熙鳳給劉姥姥認識。
二,親自匯報給王夫人。
三,主動替劉姥姥跟王熙鳳周旋。
尤其周瑞家的說了一句:「太太說,他們家原不是一家子,不過因出一姓,當年又與太老爺在一處作官,偶然連了宗的。這幾年來也不大走動。當時他們來一遭,卻也沒空了他們。今兒既來了瞧瞧我們,是他的好意思,也不可簡慢了他。便是有什麼說的,叫奶奶裁度著就是了。」
這句話的高明之處是說王夫人承劉姥姥的情,至於王夫人是否真說,王熙鳳也不能去找姑母對嘴,全在周瑞家的怎麼修飾。但有這句話,王熙鳳絕不可能讓劉姥姥空手而歸。
劉姥姥得周瑞家的大力幫忙,不虛此行拿到了錢。不過二十兩銀子,救得了一時救不了一世。終究只夠他們家花費一年的。第二年還窮怎麼辦?當然是二進榮國府。
當然,這時候王熙鳳還管不了這麼多。劉姥姥不過是她每天管家處理大事小情的一個插曲。比起當初林黛玉來,要簡單得多。下一回,將正式請王熙鳳出場,看看賈府這個破落戶鳳辣子的風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