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朝末年,天下大亂,割據吳中的張士誠雖是販私鹽出身,卻也是一個文學青年,熱衷筆墨,雅愛詞章,很喜歡紮在文人堆裡,箕坐飲酒,唱和嘯歌。張士誠專程徵聘江南大才子饒介為咨議參軍,主持文事。很快,饒介的周圍聚集了高啟、王彝、徐賁等一大批詩人(即明代文學史上的「吳中四傑」「北郭十子」)。因為聲氣相投、志同道合,饒介理所當然成為他們的精神領袖,於是就有了一場聲勢浩大的文學大獎賽。
大江南北,報名響應,應徵作品,紛至沓來,成為當時文壇一大盛事。張士誠是個好熱鬧的人,最怕冷冷清清;饒介是個大氣派的人,最怕摳摳吮吮。於是,政府出錢,官員染指,文人插手。詩這個東西,說到底不過神馬浮雲,但錢這個東西,卻不是水中之月。那些日子裡的蘇州城,成為詩的世界,也成為錢的世界。
連後來官修的《明史》都記載了這次大獎賽:「饒介……嘗集大名士,賦《醉樵歌》,張簡詩第一,贈黃金一餅,高啟次之,白金(即銀)三斤,次楊基,猶贈一鎰。」現在已弄不清楚當時的評獎有無貓膩,但一、二等獎的獎金相差之懸殊,令人匪夷所思。張簡的「黃金一餅」,約合現在的人民幣644400元,而高啟的「白金三斤」,僅為人民幣14400元。64萬對1萬,要是放在當下的網絡環境裡,不知該有多少網民奮起「拍磚」?
張簡的《醉樵歌》,寫得很氣勢磅礡,但讀得出來,這是一首為饒介量身定做的詩,或許這就是他高置榜首的原因吧。但中國人都知道,在文學史上,得到二等獎的高啟才是大明王朝真正的第一流詩人。
因此,文學獎對文學的本質而言,是沒有什麼價值的。文學的優劣,作家的高低,只有時間,而且是相當漫長的時間,才能作出判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