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朝乾隆時期有一個著名的書畫家,他叫錢載,錢載的書畫造詣一直為時人所推許,而且他在詩歌創作上也頗有自己的特色,卓然成一大家也。錢載是清代著名女畫家陳書的從曾孫,他就比較擅長水墨畫,尤其是擅畫蘭竹。詩人早年當官,官至二品,晚年致仕以後家道中落,曾靠賣畫為生。王昶贊其「長林修竹,極雨葉風枝之妙」。這樣一位畫師,他的題畫詩自然也較多,下面我們就來欣賞一首錢載的題畫詩。此詩名為《題許秋曹道基竹人圖》,作於乾隆十五年,錢載時年四十二歲。
「竹人」,大竹中的實。皮日休《送羊振文先輩往桂陽歸覲》云:「竹人臨水迎符節,風母穿雲避信旗。」自註:「曹毗《湘中賦》云:篔簹中實,內有實,狀如人也。」「人有竹德曰竹人,竹人虛直而精潔。」題畫起筆便從人寫起,「其法全不在黏畫上發論」。自然中美的事物,只有作為人的一種暗示才顯示出美。詩人欣賞讚美「竹人虛直而精潔」的特徵,正是把它看作人的高尚精神的擬態,讚美竹人實際是在高揚與竹人特徵相吻合的人。起首二句,詩人昭彰心志,高度肯定了許道基《竹人圖》的作意,寓含著對畫家高尚人格的激勵。
「霍齋」以下八句是敘。霍齋,海寧許道基號。「李鍇」,漢軍正黃旗人,乾隆初嘗舉博學鴻詞,不遇,隱於盤山。有《含中集》。「圖留逾月頻闔開」,反而使詩人有機會反覆玩味熟悉畫稿。所以說「坐對移時轉親切」,可以想像詩人面對竹圖是漸漸形成感發,轉而親切,浮想聯翩。但詩人仍覺遺憾的是「城南叩扉未握手,城北含毫漫饒舌」。承「欲往從之愁蹩」而言,意謂未能到城南畫家宅中拜訪,只好隨意妄言了,此詩人自謙語。以下筆法轉捩跌宕,忽從自己十年前的一樁心願寫起:「鷗鄉舊阻十霜寒。」
「鷗鄉」,《世說新語》劉峻注引《莊子》「海上之人有好鷗者,每旦之海上,從鷗鳥游,鷗之至者數百而不止。其父曰:吾聞鷗鳥從汝游,取來玩之。明日至海上,歐鳥舞而不下。」鷗鄉、鷗盟,皆謂隱逸生活。詩人為十年霜寒阻斷歸程不勝感慨。若聯繫詩人當時游京師十載而未成進士的處境看,可以理會,他於干謁仕進生活的厭倦,不能說沒有。在這樣的心緒下,時值炎熱煩悶的三伏,而坐對繪有精潔竹人的畫卷,就自然如入竹林,偃仰自得,神清氣爽。這就更觸動了詩人不如歸去的念頭。詩人在抒發自己的情志,也讚揚了許道基的畫別傳逸趣,富於感染。
「昨夜」四句,另起頓挫,筆力清矯。補敘昨夜一場暴風雨以及夢中故園庭槐被吹折,強烈地表達了詩人的思鄉之情。所以接著自怨自艾:「故園平安今好在,我非饑鳳寧無巢!」「饑鳳」,李白《古風》云:「鳳饑不啄粟,所食唯琅。焉能與群雞,刺蹙爭一餐。」《莊子·秋水》云:「夫鵷雛發於南海而飛於北海,非梧桐不止,非練實不食,非醴泉不飲。」由此可見,鳳食唯竹。詩人言「我非饑鳳」,正是說自己有狂狷高節,不能適俗。錢載個性,確是如此,「自少不耐為舉業文,為之,輒崛奇不合時樣,故不售」。詩中引出「饑鳳」故實,是對竹圖的激賞,亦是對許道基人格的再度高揚。所以「一竿」二句,直抒遠態。
「神山鰲」,語出《摭言》盧肇故事。後世因指登第。「一竿」,是從眼前圖畫奇想而出。詩人說,倘能借圖中修竹一竿,與自己常相伴隨,垂釣江湖,從此寄情海上,即不羨慕登科仕進。結尾又拗折本題,稱賞畫家有竹人之德,勉勵畫家令志節品行如秋日蒼穹一般高潔、空明、爽人,詩人也以此自勵。吳應和說錢載學詩「尤得力於少陵」。又說:「此種七古,得少陵之神而不襲其跡。」這首題畫詩頗有杜甫七古風神。可與少陵《奉先劉少府新畫山水障歌》《戲題王宰畫山水圖歌》等參讀。
錢載的這首詩結構奇崛錯落,但意脈貫穿如一,體現出錢載題畫詩親切自然活潑的特色。此詩粗看像是隨筆式的,詩中忽議忽敘,似乎想到什麼說什麼,拉拉雜雜。但細細讀來,層層頓挫,如沖波逆折,曲層回流。正是後人所評「籜石齋詩,造語盤崛,專於章句上爭奇」。這首詩也善於因小明大,借物寓懷。作者由「竹人」比況人格美,表達了對畫家許道基人格的高度讚揚,進而引發出對進退出處這些人生大問題的感慨,借畫卷詩篇寫盡胸中波瀾,讓我們感受到作者深深的思鄉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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